启功之后,大师寥寥
你一定见过启功的字,但你不一定看过启功的画。
中国论文
自诩“字不如画”的老先生
称启功是国宝级的人物,相信没有人会异议,但凡对书画有稍许研究者皆不可能未闻其名,再退一步言之,就哪怕你是当真丝毫不知启功其人的妇孺小儿恐怕也在去往药房、商店、市场的路上经过过他的字,只不过不认识而熟视无睹罢了。他的墨宝,被誉为“中华第一笔”,从北京同仁堂到成都建川博物馆,从学府大门到太平洋保险公司……随处可见,遍及全国,而一般人知道他,亦是知道他那一手早已被北大方正制作为“方正启体字库”的自创好字。
将启功视为“书法家”之列当然没错,他的字的确堪称一绝。其笔道以瘦劲为特点,笔笔骨力,笔笔精到,若不是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,绝无法做到如此胸有成竹的气魄,难怪后人感叹启功先生的线条之干练、之精到,并盛赞为铁划鹰钩,非高人而不能为。
然而就此仅仅称之为书法家,不但世人不答应,恐怕老先生自个也会不乐意呢,早在生前他就曾自我评价为“字不如画,画不如文物鉴定”,说因为写字不像画画费事,所以他愿意写字,因而也就写得多,影响大了,甚至打趣笑称“就差公厕没写字了”!诚然这是自谑,启功题字数量之所以如此多,知情人一语道出内幕:有人求写牌匾,他只是一挥而就,提笔立成,不刻意雕琢,不加任何修饰,听其自然,信其自然,这正是大方之家所为。
难得一见的朱竹
先生书法作品受市场青睐程度无需多言,以2003年北京春拍为例,中国嘉德共推出他10幅作品,全部成交,其中超过8万元的有4幅,而《行书唐宋诗七幅》镜心被拍至41.8万元,成交价令人咋舌。
不过盛名背后,大家往往也忽视了启功自己更钟爱的画。事实上其晚年时候画作已被越来越多人喜爱,从而价位稳定上升,1999年中国嘉德秋拍上一幅《朱竹墨石图》以7万余元成交,到2002年同样的四尺整纸启功朱竹图已在10万元以上了。
据另一书法大家田英章看来,启功之画甚至比他的书法还高出一筹,加之晚年眼疾加重,作画十分困难,画作亦更显珍贵,一手朱竹堪称经典。
“朱竹”即是红色的竹子,作为先生绘画中的代表作,朱竹既一反常态地吐露出画者本心,又以鲜艳之色打破了传统中国水墨画的沉闷单调。启功画竹,其实是在画人,以书法之笔入画,天真率意,红墨相映成趣,饶有书卷气,托红竹情怀,学问、人品尽从意境中出,刚劲挺立又有与众不同,令观者每每细看皆有所思、所想。而凭着一手好字与好学问,往往自拟题款更为画作画龙点睛,“斗室南窗竹几杆,瞳?晴日不起寒。风标只合研朱写,禁得旁人冷眼看”,诗、书、画常在作品中统一展现,真正达到“诗中有画、画中有诗”的境界。
世界上最有趣的那个人
“书到瘦硬方通神,人求淡泊品自高”,当后人撰联评述这位大师时,或许我们更想说道说道关于他的那些点滴传奇。唯细节方见人格魅力,唯琐事方显丰满血肉,正如曾有幸与之同时代相交的友人们所说,他真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人。
明明姓爱新觉罗,但和某些喜欢夸耀爱新氏不同,启功觉得这么做“没劲”。有人给他写信用“爱新觉罗?启功收”的字样,他干脆标明“查无此人,请退回”,并言,“你查查我的身份证、户口本,以及所有正式的档案材料,从来没有爱新觉罗?启功这个人,只有启功这个人。”
为人生性宽厚。曾有一次去到潘家园,看到门口的店铺挂着署有自己名号的书法作品,却没有一件是他亲手所写,面对别人仿冒品,他笑道:“写得都比我好。”
早在1978年就曾自撰一篇《墓志铭》:中学生,副教授,博不精,专不透。名虽扬,实不够。高不成,低不就。瘫趋左,派曾右。面微圆,皮欠厚。妻已亡,并无后。丧犹新,病照旧。六十六,非不寿。八宝山,渐相凑。计平生,谥曰陋。名与声,一齐臭。通篇以调侃的语吻,对经历作一概括述评,看似酷谑,实则豁达。九十岁高龄时几度入院,又幽默赋诗“填写诊单报病危,小车直向病房推,遥闻低语还阳了,游戏人间又一回”……
然而这么有趣的人终究还是去了,徒留我们只能读先生之著述,品先生之书画,遂而感慨,能达到启功之境界者,能有几人?